第一章 饥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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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《礼记》有云：‘男女授受不亲，礼也。’你身为闺阁女子，岂可随意受外男之食？我海氏一族清贫自守，饿死事小，失节事大！你祖母为你取名‘暂儿’，便是望你谨守本分，暂代男儿之责以光耀门楣，岂料你竟为口腹之欲，行此不知廉耻之举！”</p>

“今日贪一块糕饼，来日岂不贪金玉绫罗？！你今日敢受一糕，他日便敢受千金！我一生刚直，上不负君王，下不愧黎民，岂能因你这不肖女玷污清名？自此刻起，闭门思过，抄写《女诫》百遍！”</p>

绿豆糕的细腻清甜堵住了喉咙，原身羞愧难当，又惊又惧，回到自己的屋子里，刚摊开纸笔，又因这所谓的“贪馋”罪名被罚三日不得进食。</p>

种种打击之下，原身当天下午便发起高热来，可家中的仆人侍从只有海瑞身边的海安，还有一个做饭的仆妇，海瑞又禁足了原身，也正在气头上，何曾有人前来关照？</p>

没有医药，没有饭食，原身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小小的破败闺房里。</p>

接受完记忆，一碗米汤也被殷灵毓吃干净，她恢复了几分力气，抬手给自己把脉。</p>

来的太晚了，烧的有些久，损伤了肺脉不说，耳朵也有些听不清声音了。</p>

但还好，不是彻底听不到。</p>

殷灵毓撑起身子下床，穿衣。</p>

“阿愿，回空间。”</p>

“哦，好。”</p>

殷灵毓一刻也没有停留，毫不犹豫的趁着夜色从后门离开。</p>

这家她呆不了。</p>

还不如离开这里。</p>

不然，要么她和所有人吵起来，要么她会动手。</p>

都不太好，毕竟这里是大明，是海家，而那是原身的长辈。</p>

而且她现在也还只七八岁，占不到优势，但一直忍让，忍耐，又太浪费时间和精力。</p>

道不同不相为谋，哪怕海瑞的确是个好官。</p>

也幸好海瑞清贫，家里也没什么看管的人，殷灵毓也不会去偷他的钱，于是顺利的从隐蔽处从容走进夜色里。</p>

次日一早，禁足的时间过去，海瑞看着熬的清香扑鼻的山药粥，想想又往里加了半勺糖，端着往女儿的屋子里走。</p>

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，晨光斜照进昏暗的屋内，床榻上空无一人，被褥叠得整齐，案几上摆着抄到一半的《女诫》，墨迹早已干透。</p>

海瑞皱起眉头，放下粥碗。</p>

“暂儿？”</p>

他唤了一声，无人应答。</p>

几件粗布衣衫少了最旧的那套，妆奁里的铜板却一文未动。</p>

海安闻声赶来，见此情景，惶然失措，明代士族最忌女儿私逃，老爷绝不可能去报官寻找小姐，小姐又没有吃的，没有银钱，这…这该如何是好？</p>

“为一块糕饼，竟负气出走。”海瑞冷笑一声，袖中的手却攥紧了：“我海刚峰的女儿，宁可饿死在外，也不肯认错么？”</p>

“好，好！她既自绝于家门，便与海氏再无瓜葛！去！将她的名字从族谱暂记页上划去！”</p>

海安有心想劝，可海瑞做了决定，那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，只好照办。</p>

幸好，也只是暂时划去，不是除名，若除名才是再无转圜余地了。</p>

海瑞回到书房坐下，半晌，又起身大步走了出去。</p>

他和本地官员还是有些知交之情，还是私下托付一两句，尽早把这胆大妄为的女儿找回家，也免得出事，外面小人多，暂儿也还小，落到牙人手里就糟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