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5章 困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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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兽

车轮碾过龟裂的柏油路面，卷起干燥呛人的尘土。</p>

北达尔富尔北部边境线那道象征着秩序与混乱分野的铁丝网，在宋和平的悍马车后视镜里迅速缩小，最终被漫天黄尘彻底吞没。</p>

眼前，是列比亚。</p>

时间是2014年初，卡大佐倒台后的上统一绣着哈夫塔尔“国民军”（Lna）标志的士兵把守。</p>

他们眼神疲惫，装备陈旧，aK-47的枪管在烈日下反射着暗淡的光。</p>

看到这支装备精良、杀气腾腾的外来车队，士兵们脸上混杂着警惕、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。</p>

“头儿，前面就是沙漠城外围了。”</p>

开车的司机，一个绰号“扳机”的南非老兵，指着地平线上出现的一片低矮、土黄色的建筑轮廓。</p>

沙漠城——哈夫塔尔武装在东部最后的堡垒，一座被黄沙和绝望包围的孤岛。</p>

车队驶近，战争的痕迹更加触目惊心。</p>

城市外围布满了反坦克壕、蛇腹铁丝网和简易雷区标识。</p>

用沙袋和废弃车辆堆砌的街垒随处可见，上面架着重机枪。</p>

弹孔如同麻子般布满了每一堵残存的墙壁。</p>

空气中除了尘土味，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和硝烟混合的死亡气息。</p>

一个穿着褪色迷彩服、右臂打着绷带的军官在城郊的检查站拦下了车队。</p>

他确认了宋和平的身份后，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，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沉重：“宋先生？欢迎来到地狱的前厅。将军在指挥部等您。”</p>

车队在几辆武装皮卡的引导下，驶入这座弥漫着末日气息的城市。</p>

街道上行人稀少，个个行色匆匆，面黄肌瘦。</p>

倒塌的房屋废墟旁，人们用塑料布和铁皮搭起简陋的窝棚。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围着一个冒着黑烟的铁桶，试图从里面捞出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。几辆涂着红十字标志、但布满弹痕的救护车呼啸而过，留下一路刺耳的警笛声。</p>

“妈的，这地方…还能守？”</p>

灾星低声骂了一句，连他都感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绝望。</p>

这支武装从士兵到平民，都透着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的疲惫和麻木。</p>

哈夫塔尔的指挥部设在一座相对完好的三层混凝土建筑里，门口沙袋工事后面架着重机枪，守卫森严。</p>

但整栋楼也布满了弹痕，一侧的墙壁甚至被炸开一个大洞，用帆布勉强遮挡着。</p>

宋和平带着猎手和灾星，在两名神情紧绷的Lna卫兵引导下，穿过弥漫着汗臭、劣质烟草和机油味道的走廊，走进顶楼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。</p>

这房间就是哈夫塔尔的核心所在。</p>

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、布满划痕和咖啡渍的木质会议桌，上面铺着一张被反复涂抹、早已污损不堪的列比亚东部作战地图。</p>

地图上，代表gna及其附属武装的红色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，从西、南、北三个方向，死死地缠绕着代表Lna控制区的蓝色区域。</p>

蓝色的区域，只剩下沙漠城及其周边几个孤立的小点，在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包围下，脆弱得像狂风中的烛火。</p>

代表重要据点的标识旁，潦草地标注着“弹药仅够3天”、“燃油告罄”、“伤亡惨重”等令人窒息的字样。</p>

墙壁上挂着几部老旧的野战电话，线缆纠缠如同乱麻。角落里堆放着几箱打开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。</p>

哈夫塔尔站在地图前，背对着门口。</p>

他身材高大，即使穿着略显宽大的沙漠迷彩作战服，依旧能看出军人挺拔的骨架。</p>

但此刻，那宽阔的肩膀微微佝偻着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。</p>

听到脚步声，他缓缓转过身。</p>

这是一张被沙漠风沙和战争焦虑深刻雕刻过的脸。</p>

眼窝深陷，颧骨高耸，浓密的花白胡须也难掩面容的憔悴。那双棕褐色的眼睛，曾经或许燃烧着理想或野心的火焰，如今只剩下血丝密布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忧愤。</p>

他嘴唇干裂，握着一支红色记号笔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