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 第 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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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闲听过这地方，昨儿王世贞还提起来呢，王世贞他爹就是去滦河那边坐镇，结果战事失利。</p>

他再问滦河离京师多远，才晓得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！</p>

难怪严嵩只是给嘉靖皇帝吹吹耳旁风，王世贞父亲就连命都丢了。</p>

要知道自己前头才被俺答打到签订“城下之盟”呢，后脚又被人来家门口挑衅，嘉靖皇帝哪能不生气？</p>

顾闲与役夫们聊了一会，就知道他们服的是“柴夫役”，负责从京师周围运送木柴供应宫中使用。</p>

普通老百姓的徭役分为银差和力差，银差可以交钱免役，每个月花个一二两银子免役；力差则必须去给官府白干活，这类差遣一般一年需要干两三个月，工钱是没有的，脏活累活是全归你的。</p>

不交钱或者不应征算你家犯法，得抓你去坐牢！</p>

柴夫这活儿倒是可以折银的，可惜永平府这些年不太平。</p>

这地方往东走就是辽东。</p>

近些年辽东有“十年八总兵”的说法，意思是辽东总兵没几个能干满两年的，全都会因为战事不利被撤职或者被砍头。</p>

这也是张居正要搞改革的重要原因之一。</p>

官不行、将不行、兵不行，整套班子自上而下都有问题，以至于朝廷年年都拿出巨额军费来搞边防，鞑靼还是经常来家门口转悠，女真也在东边时不时扒拉两爪子，各地更是动不动就爆发农民起义。</p>

这样的小打小闹虽不至于让整个大明伤筋动骨，但看看眼前这些瘦弱的役夫就知道了，他们连饭都吃不饱，哪里交得起一个月一两多的免役钱？</p>

只能老老实实轮流按官府要求服役，按时按量填满供内廷所需的柴炭厂。</p>

这不，歇歇脚、喝口水，役夫们又得继续干活去了。</p>

瞧见役夫们累得汗流浃背，顾闲心中莫名生出些紧迫感来。</p>

转念想到自己还没到要烦恼服役的年龄，亲哥又有两个免役名额可以暂且庇佑他一二，顾闲又放下心来。</p>

实在不行，他也努力去考个秀才！给官府打白工是不可能的，他坚决不给官府打白工。</p>

眼看天色还早，顾闲又去灯市那边溜达。</p>

灯市算是城东最大的集市，这地方白天是看的是“市”，足足三条街全是商铺与摊贩，天南海北的货物汇聚于此，每天都热闹非凡。</p>

而到了晚上，灯市看的就是“灯”，不过京师平时有宵禁，只有假节日老百姓才能到街上玩耍。于是每逢佳节，商户们点起的彩灯会将整个灯市连成煌煌灯海，据说连皇帝都爱带着大臣登上城楼观礼。</p>

午后许多摊贩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，要么收拾收拾准备回家，要么聚在一起聊聊天。</p>

好在顾闲带出来的钱早花了个七七八八，倒没准备买什么，只想看看都有啥卖。</p>

他正饶有兴趣地听两个摊贩侃大山呢，就听不远处有人在讨饶：“不是我们不给，而是实在没有本钱去拿货了，前几次的货款还赊着……”</p>

那伙来赊账的人冷笑：“连货都拿不出来，你这店怎么还开着？”</p>

这家伙声音有些尖利，听在耳里透着点儿刻薄，顾闲一听就知道对方应该是个阉人。</p>

南直隶那边也有不少阉人，早年同乡文徵明去世，顾闲跟着兄长过去吊唁时就曾见到有阉人去文家。</p>

当时那阉人说话就是这个调调，顾闲觉得新奇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，只见对方面白无须，与文家人说是奉义父李芳之命来给文徵明送葬。</p>

只是当时那阉人没眼前这几个家伙那么盛气凌人而已。</p>

众摊贩顿时都噤声，仿佛生怕被对方注意到自己。</p>

直至对方给那店主撂下个交货日期走了，周围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，摊贩们不再是那大气不敢喘的模样。</p>

顾闲不懂就问：“那些家伙怎么回事？”</p>

旁边的摊贩给他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，压低声音说：“小孩子别瞎问，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。”</p>

顾闲看了眼那不停抹眼泪的店主，多少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。</p>

他没了闲逛的兴趣，正想回家去，就见一只脏兮兮的鹅苗从旁边钻出个脑袋来，脖子又细又长，朝着顾闲发出“呱”的一声鹅叫。</p>

顾闲：？</p>

他抓起那只又脏又瘦的小鹅问了一圈，都说不是他们丢的。</p>

有个老资格摊贩说道：“估计是前段时间卖鹅苗的家伙没注意走丢的，他早卖光鹅苗走了。”</p>

鸡鸭鹅大多都是春天或秋天买苗，过了时节一般就很少人来卖了。</p>

这鹅苗蔫了吧唧的，瞧着能不能养活都不一定，众摊贩都不太稀罕，让顾闲喜欢就自己留着养。</p>

顾闲顿觉刚才的愁闷一扫而空。</p>

他就知道自己出来一趟肯定不是为了听那么多糟心事。</p>

一切都是因为他与这鹅有缘！</p>

鹅好，鹅超凶，养着还能看家护院，最重要的是这鹅苗是他白捡的，不花钱！</p>

考虑到张居正似乎有点洁癖，家里永远都干干净净的，顾闲决定带着这只捡来的小鹅去法华寺一趟。</p>

先找悟真和尚借桶水给鹅洗个澡再带回去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