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刘羡选吏（4k，盟主加更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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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觉得目前的夏阳，最亟待解决的事情是什么？”</p>

“当然是消灭马贼！如果不将县内的马贼剿灭，民生不安，无论是恳田重耕，还是劝学教化，都无从说起。”</p>

“好！”刘羡点点头，和李重的对话就算是结束了。他眼睑低垂，拿起刀笔，在手上的竹简里写了些什么，而后询问下一人道：“你是哪个曹的？”</p>

“在下田曹掾吴含。”一个较为清瘦的青年人答道。</p>

“县中有多少亩熟田？多少亩荒田？平日多种些什么？”</p>

“熟田中有旱田四千五百余亩，水田九百七十余亩，荒田大约有七千八百余亩。”</p>

“今年来时常大旱，除去水田仍种小麦外，其余旱田多种粟米，也种一些黍米，这样多少能保收一些。”</p>

“嗯？县里不种豆吗？”</p>

“是，种得比较少，因为种豆比较麻烦，虽然豆田不吃水，但是容易长杂草，几乎每天都要人锄。而且比起粟米来，豆饭容易胀气，百姓们不太喜欢。”</p>

“主要问题还是麻烦，怕马贼来打劫吧。”</p>

“是。”</p>

“……”</p>

刘羡就这样一个一个问过来，出乎众人意料，这位新县君年纪轻轻，却极有见识，和不同的司曹谈话，不仅极有条理，而且句句都在重点上，三言两语间，就能把具体情形了解个大概。</p>

说出自己的见解时，虽然有时候有些天马行空，但也都是根据实情来讲的，并不是什么外行人。</p>

薛兴在一旁听着，颇有些忐忑，他已经察觉出一些不对。如果这位新县君只是要了解情况，是没有必要聊这么细的。</p>

这场面，更似县君在了解县吏的才能，来作为以后对县吏擢用的判断。</p>

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有些反应过来了，这位县君之所以这个时候和人谈话，大概就是这个打算，看看没有准备的情况下，手下们都有多少真才实学。</p>

所以前面先答的人都有些懊恼，开始反思自己的回答是否草率。后面还未答的人则开始打起腹稿，祈祷着县君不要问到自己的难处。</p>

好在在县衙里长住的县吏，多是寒素出身，又在夏阳这么一个人厌鬼嫌的地方，多少都是干一些实事的。所以面对刘羡的诘问，即使偶尔有一些回答不上来的地方，总体上都还过得去。</p>

但薛兴还是比较尴尬，他作为一名狱司空，按理来说，是主掌刑律罪罚的。</p>

可在如今的夏阳，县府已经几乎不具备执法的条件，他自汾阴到夏阳来，半年多的时间，基本在白领俸禄，还没有真正处理过一个案件。</p>

所以薛兴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到乡亭里访查，看看有什么案件，招来乡人一堆白眼，才被人嘲笑为“痴司空”，“一脸愣相。”</p>

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，躲也躲不过去了。薛兴只好咬着牙，心想，大不了回汾阴再找个地方出仕就是，家里虽然不富裕，也不差这点俸禄钱。这么想着，心中的忐忑也就渐渐平稳下来了。</p>

薛兴的职位算比较低的，所以轮到他的时候，已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，府门外渐渐有了喧哗声。</p>

但刘羡对此无动于衷，且毫无疲惫之相，而那些回过话的县吏们反而显得松散劳累。</p>

他又在竹简上写了些字句，终于对薛兴问道：“你是……？”</p>

薛兴稍稍躬身，回答道：“禀县君，卑职乃府中的狱司空，姓薛名兴，字季达。”</p>

刘羡放下手中的竹简，微微沉吟了一下，笑道：“你当了多久的狱司空？”</p>

“卑职是今年二月过来的，算来差不多快七个月了。”</p>

“县里这个情形，你怕是一个案子也接不到吧？”</p>

薛兴低着头，瓮声道：“确实如此，卑职惭愧。”</p>

他本以为会遭到对方的嘲笑，不料刘羡却轻声宽解他道：“欸，不用你惭愧，应该县尉他们惭愧才是，县里连明晃晃的贼子都处理不了，百姓怎么会愿意把别的事情交给我们裁判呢？你不要担心，必有用得上来的地方。”</p>

这句话令薛兴大为感动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就抬着头看刘羡说：“愿为县君效劳。”</p>

刘羡点点头，又笑道：“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，既然都聊到这了，我出个题，考考你。”</p>

“什么题？”</p>

“就一个案子，有一片鱼塘，同属于兄弟两人，兄弟约好，大家轮着一年一用。”</p>

“但兄长自恃年长，想占弟弟的便宜，轮到弟弟鱼塘养鱼的时候，兄长半夜来偷鱼，结果被弟弟发现，用草叉扎死了。你觉得应该怎么论罪？”</p>

薛兴思考了片刻，大概猜到了刘羡的思路，回答说：“这要分两种情况。”</p>

“，贴到城门前，让他们不用再来了。”</p>

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，不由一愣，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。</p>

毕竟按理来说，与普通的县吏不同，像县丞、县尉、功曹这种县府高级属官，基本都是由本地的乡望来担任的，县令可以以此来加强与本土的联系，治理也更加方便。</p>

夏阳县也是一样，所以这些高官在县衙外都有自己的庭院，不住在县衙内。</p>

谁知刘羡在刚刚赴任的就麻烦你了，就说，刘某既然到夏阳县为官，就愿把这颗头颅留在这里，不还全县百姓一个清平，我决不罢休！”</p>

新县君的诺言掷地有声，如同锥子般钉入县吏们的心里。</p>

是啊，出来做县吏，谁不想干出点事迹，给百姓一个清平呢？只是现实就像一个秽渊，很容易让人忘记最初的本心与理想。</p>

至此，这次早会就算结束了，刘羡挥挥手，示意散会，然后领着三名同伴去找自己的住所，只留下县吏们在县堂上议论纷纷。</p>

“县君有些太着急了。”</p>

“眼下都入秋了，再过一个月，就要入冬了，还有什么可以干的事情呢？”</p>

“是啊，董县尉那边，又要怎么交代啊？”</p>

薛兴对此也感触很深，他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，回想起这次早上和刘羡的会面，心中不断评估着，继而喃喃自问道：“他会从哪入手呢？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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