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5章 凤驾归宫

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/畅读/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，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。

“国公所言，实乃道出了老臣，亦是咱们阖族上下日夜悬心、焚香祷告之至愿！”</p>

他目光慈和地看向贾元春和怀中的小怀瑾，语气充满了长辈的疼惜：</p>

“怀瑾公主，是娘娘的心头肉，更是上天赐予我贾氏的无上福缘！惟愿娘娘凤体永驻安康，福泽绵长！更愿娘娘与公主殿下母女情深，长伴左右，共享这人间至乐天伦！</p>

此情此愿，天地可鉴，祖宗共证！若得如此，便是贾氏一门最大的福报！”</p>

贾赦跟着出列，也顾不得许多，深深作揖：</p>

“臣......贾赦亦是此心！唯愿娘娘与公主殿下平安喜乐，福寿康宁！长乐无极！”</p>

紧接着，如同被点燃的薪火！贾政、贾母、贾梁氏.....连同贾蓉、贾琏以及后方那黑压压一片的贾府男丁女眷、管事仆从——！</p>

呼啦啦一片衣袖摩挲之声，所有人再次深深躬身行礼（或跪拜），声音如同山呼海啸，响彻水榭内外：</p>

“臣等（奴婢等）——惟愿娘娘凤体安康！公主殿下福慧双全！母女长伴，共享天伦，平安喜乐，福泽绵长！！！”</p>

这震耳欲聋、饱含“祈愿”的声浪，彻底淹没了任何可能存在的杂音，也将贾元春那本就渺茫的、关于其他可能的念头，彻底碾碎！</p>

贾元春抱着小怀瑾，看着阶下黑压压跪倒一片、山呼海啸送出“祈愿”的族人。</p>

她聪明，知道再生皇子对贾家就是催命符！</p>

贾家如今权势太大，皇帝岂能容忍一个有贾家血脉的皇子？</p>

那就是取死之道！</p>

贾玌和全族这“平安长乐”的祈愿，是救赎——断了这条路，贾家和她母女才能活！</p>

她低头看看怀里被声浪惊到瘪嘴的女儿，心一横：</p>

够了！有怀瑾就够了！守住她平安长大，就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事！</p>

再抬头，她脸上只剩平静，甚至带点母亲的笑意。</p>

“本宫谢过诸位心意。”声音压住余音，目光扫过贾敬、贾赦、贾政，最后定在贾玌身上，“怀瑾便是本宫此生所有。诸位所愿，本宫记下了！”</p>

她语气陡然加重：</p>

“本宫定当珍重自身，倾尽全力抚育怀瑾，护她平安喜乐，与她共享天伦......不负阖族之望！”</p>

“不负阖族之望！”——</p>

这六个字，就是她认命了！以后只做怀瑾的娘，安分守己！</p>

话音刚落，掐点似的，廊下太监扯着嗓子尖嚎高唱起来：</p>

“申时正刻——！吉时到！恭请贵妃娘娘——起驾回宫——！！！”</p>

声音刺耳，瞬间撕破温情！</p>

宫女太监哗啦跪倒一片。</p>

一瞬间气氛骤变，阖族的温情消散，只剩皇家冰冷仪仗的肃杀。</p>

这便是天家威仪的本相——亲缘也好、承诺也罢，在它面前，都须顷刻间让路蛰伏！</p>

贾府众人心中纵有万般滋味翻江倒海——苦涩、释然、失落、敬畏交织——此刻也全都重重化作尘埃下的一磕！</p>

所有人齐刷刷叩首，动作划一，跟着高喊：</p>

“恭送娘娘凤驾——！千岁千岁千千岁——！”</p>

贾元春不再废话，抱紧怀瑾，像抓住唯一的浮木。在宫人搀扶下，她挺直背，一步步走下台阶，钻进那金灿灿的——凤辇。</p>

厚重的帘幕落下，隔绝了所有目光。</p>

黑暗降临的瞬间，她强撑的脊梁猛地一塌，滚烫的泪水决堤般砸在怀瑾的衣襟上，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。</p>

正值元宵佳节，隆冬时节，白日苦短。</p>

申时正刻（下午四点），天色已然明显黯淡下来，西坠的日头带着最后的余温，却驱不散空气里透骨的寒意。</p>

巍峨的皇宫酉时初刻（下午五点）宫门便要准时下钥，此刻启程，路途加上仪仗行进，时间已是将将够用，容不得半分耽搁！</p>

夕阳给她的凤辇镀了层金边，队伍缓缓移动。</p>

“起驾——！”</p>

内监首领尖利的嗓音划破黄昏的寂静。</p>

皇家仪仗肃然开拔。</p>

鼓乐再起，却无半分喜庆，只余庄重与疏离。</p>

贾府众人，以贾玌为首，贾敬、贾赦、贾政紧随其后，男丁女眷、仆从管事，黑压压一片，如同沉默的潮水，</p>

无声地簇拥着皇家仪仗，一路相送。</p>

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，穿过熟悉的亭台楼阁，走过曾留下无数欢声笑语的回廊，最终，仪仗踏出了宁荣二府那巍峨大门，来到了宁荣街上。</p>

街道两侧，早已被提前清场、净水泼街。</p>

家家户户门窗紧闭，寂静无声。</p>

唯有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碎屑，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。</p>

贾府众人止步于府门之外，肃立街边。</p>

目送着那金碧辉煌的凤辇，在皇家侍卫森严的拱卫下，缓缓融入那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。</p>

夕阳最后的光晕，为那远去的队伍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金边，像是一幅即将褪色的画卷。</p>

凤辇的影子越来越小，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，拐角处最后一点仪仗的亮色也被暮霭吞没。</p>

“恭送娘娘凤驾——！”</p>

贾玌的声音沉稳响起。</p>

“恭送娘娘凤驾——千岁千岁千千岁——！”</p>

身后，贾府众人齐声再拜，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，旋即被寒风撕碎，消散无踪。</p>

礼毕。</p>

人，终究是走了。</p>

那紧绷了一整日、支撑着所有人维持体面的弦，在仪仗消失的瞬间——</p>

“嘣”地一声，断了！</p>

压抑了许久的情绪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再也无法遏制！</p>

王夫人第一个失声，双手死死捂住嘴，却挡不住那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里溢出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。</p>

紧接着，邢夫人、尤氏、王熙凤......一众女眷，无论真心假意，此刻皆被这离别氛围感染，想起自家骨肉分离的苦楚，想起宫门深似海的森冷，悲从中来，低泣声、压抑的呜咽声瞬间连成一片。</p>

便是贾母，这位历经沧桑的老封君，此刻也是老泪纵横，被鸳鸯和琥珀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，才勉强站稳，口中只喃喃念着：“我的元春儿啊......”</p>

就在这片悲声之中，一直沉默挺立如松的贾政，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晃。</p>

他猛地背过身去！</p>

这个素来以端方持重、甚至有些迂腐古板著称的二老爷，此刻用宽大的官袍袖子，死死掩住了自己的脸！</p>

肩膀剧烈地抽动了一下，又一下！</p>

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，但袖口处洇湿的一小片深色水痕。</p>

那是为人父者，在至亲骨肉永隔宫墙、此生再难亲近相见时，那剜心蚀骨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痛楚！</p>

寒风卷过宁荣街，吹得人衣袂翻飞。</p>

夕阳彻底沉入西山，只留下漫天灰蓝的暮霭，沉沉地笼罩下来。</p>

贾府那两座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之盛的国公府邸，在渐浓的夜色中，只剩下巨大的、沉默的轮廓。</p>

独留府门前，一片悲声，在寒风中呜咽飘散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