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真假死生原有定，是非成败本无常第三章 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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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时辰悄然流逝，浓稠的夜色如同熔化的铁水倾泻而下，将甘水浇铸成一只巨大的黑铁桶。众人蜷缩在小船中，恰似困在桶壁边缘的蝼蚁。河面早在一个多时辰前便泛起幽蓝荧光，粼粼波光如万千萤火虫沉入水底，又像是被揉碎的月光在浪尖起舞，借着这诡谲的光亮，他们终于看清河岸轮廓已近在咫尺。

“顺水而下，直奔犬封国！”焦火的声音划破死寂。众人短暂商议后，木桨整齐划入水中，带起串串星芒般的水花。水面虽亮得瘆人，却似被无形的罩子困住了光芒 —— 那荧光不过是夜明珠般的微弱光晕，箭矢射程之外的世界，尽数隐没在墨色里。小船贴着河岸蜿蜒前行，竖爷突然低喝一声，木桨重重拍在水面：“停！”成合与香姑同时收力，任由小船顺着暗流漂荡。岸边嶙峋的岩石在荧光中时隐时现，尖锐的棱角如同巨兽的獠牙，稍不留神便会将小船撕成碎片。

清冷的夜色中，在无限宇宙的小小角落，一条小船漂荡在宽广的河面上。流动的银光里，它像一粒黑色的尘埃，随着河水朝西边缓缓流去。小船上，几个人与几个兽紧紧挤在一起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，仿佛都已沉沉睡去。

河面渐渐变得更加宽广，河水却反常地越流越快。一个多时辰后，当岸边纯粹的黑暗被波峦起伏的银色山峰取代时，小船的速度已然快如奔马。船上的几人这才如梦初醒，急忙摇起船桨，努力让小船保持平稳，同时尽量让小船与岸边保持一定距离。幸运的是，尽管水流速度极快，小船却并不颠簸，只是速度不断加快，恰似在一个无比光滑的坡面上飞速下滑。这一切着实不可思议，但事实就是如此 —— 这个世界上，本就存在着许多不合常理、无法解释的事情。

不久，小船便以堪比离弦之箭的速度，疾驰在水流湍急却不见任何波澜的河面上。大约一个时辰后，岸边银色的山峰消失不见，周遭重新陷入黑暗。小船的速度渐渐放缓，河面上荧光的亮度也越来越弱。又过了一个时辰，河面上的荧光彻底消散，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。众人无奈，只得改变小船行驶的方向，朝着岸边驶去。

一刻钟后，小船搁浅在岸边的岩石上。几人随后摸黑弃船登岸，三匹屁股上的伤口经北灵治疗已基本痊愈的?疏，也跟着众人一同下了船。竖爷从口袋里掏出火石，擦出一点火花。众人借着微弱的火光，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堆岩石之中。四周除了水和岩石，再无他物。众人原本打算登岸后寻找柴草制作火把继续赶路，可眼前的情形让这个想法落了空。他们只好临时决定就地休息，等天亮后再继续行程。

河水静静地流淌着，宛如平静的湖面，收敛着自己的气息；岩石静静地躺着，好似威严的雕像，吓得鸣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。天地间寂静得可怕，仿佛世界已然毁灭。在这般寂静中，几天未曾休息的几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。

新的一天准时来临。初升的太阳像一个去壳的鸡蛋，朦胧而又鲜艳，它从远处的水面缓缓升起，模糊了半个世界，映红了整片水面。?疏的嘶鸣声，将竖爷几人从睡梦中唤醒。当他们睁开眼睛，看向四周时，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由岩石堆砌而成的山峦山脚下。四周的景象与昨夜别无二致，除了水和岩石，再没有树木、花草、飞鸟与走兽。眼前这座山，俨然是一座没有生命气息的“死山”。

“这里是成山。我们翻过这座山，就到犬封国了。”焦火皱着眉头说道。

“这山上有什么危险吗？焦火。”竖爷留意到焦火的神情，立刻追问。

“据我所知，成山上并没有什么危险。”焦火摇了摇头，接着说道，“只是我想到了史书上的记载。史书上说，成山是一座矿山，蕴藏着丰富的蓝铁矿。在人类还未发现蓝铁时，成山东侧的羽民人和西侧的犬封人，都对这座光秃秃的山毫无兴趣。六千年前，神农人发现了蓝铁，掌握了冶炼技术，并将其制成杀人武器，从那以后，抢夺蓝铁矿就成了人类互相残杀的目的之一。人类抢夺蓝铁矿是为了制造强大武器，而制造武器的主要目的，又是为了抢夺更多蓝铁矿这类矿石。这逻辑，实在奇怪。”

“我相信会改变的。”竖爷沉默片刻，目光坚定地看向焦火，“首先，要去打败魔头。我们走吧！”

“竖爷，你包里还有丹果吗？我快饿死了，吃颗丹果再走吧。”三恒摸着肚子，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
竖爷闻言，立刻从背上取下背包，仔细翻找起来，然而翻遍整个背包，却连一颗丹果的影子都没有。他看着满脸失望的三恒，无奈地摇了摇头。就在这时，他突然想起巢居子给他的那个包裹，当时随手系在腰上，后来一路忙于赶路、又经历了几场战斗，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。说不定巢居子早为他们备好了干粮，念及此，他急忙从腰上解下包裹，迅速打开。

包裹里整齐地放着三个小木盒子。竖爷拿起第一个盒子，只见一侧工整地写着“还神丹”三个字，他顺手将盒子递给了北灵；接着拿起第二个盒子，盒身标注着“聚灵丹”，他满心疑惑，也一并递给北灵；最后拿起第三个盒子，上面“祝余草”三个大字映入眼帘。竖爷心中一震，他曾在寿麻国见过祝余草，深知这是极为稀少的仙草，不仅能强健筋骨，更有绝佳的充饥之效，吃上一根，五六天内都不会感到饥饿。怀着期待，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—— 六根嫩绿的小草静静躺着，每根约五六寸长，模样酷似韭菜，顶端还顶着一朵小巧的青色小花。看来巢居子不仅想到准备充饥之物，连人数都精确算到了。

“真的是祝余草！”竖爷惊喜的喊声，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

“太好了！这下不用担心挨饿了！”三恒迫不及待地从盒子里取出一根祝余草，直接塞进嘴里。

竖爷将剩下的五根祝余草分给焦火、成合、香姑、北灵每人一根，自己留下最后一根。北灵起初推辞不要，在竖爷的坚持下才收下，不过她没有直接食用，而是思索片刻，将祝余草分成三段，喂给了身旁的三匹?疏。其他人接过祝余草便一口吃下。这看似普通的小草，一入口便迅速融化，化作一股暖流，顺着喉咙直入五脏六腑、四肢百骸。刹那间，饥饿与疲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，众人只觉神清气爽，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休养，浑身充满活力与精力。

“北灵，那盒还神丹和聚灵丹，你琢磨出用途了吗？”竖爷吃完祝余草，见北灵仍在端详另外两个木盒里的丹药，随口问道。

“这还神丹应是用帝休树果实炼制，聚灵丹似乎取了甘木汁液为原料。”北灵左手捏着还神丹，右手捻着聚灵丹，蹙眉思索道，“但这炼丹之法与中州神族不同。聚灵丹虽和神族甘木丹一样以甘木汁液为基，可甘木丹需以汁液混合丹砂煅烧，这聚灵丹却不含丹砂，看似纯用汁液炼制 —— 可单凭汁液如何凝为丸状？实在蹊跷。”

“帝休树是啥？它的果子有啥用？”三恒趁北灵停顿的间隙，急切追问。

“帝休是传说中生长在世界中心的神树，”焦火接过话头，脸上满是困惑，“据说其果实能镇静安神、消散怒气，看着像普通药材，并无特别神奇之处。可我在书中读到，上古神魔大战时帝休树就已被毁，难道这世上还有幸存者？”

“帝休树是否尚存，我并不清楚。”北灵凝视手中的还神丹，转而看向焦火，“但怒气可谓一切争端之源，若能消弭怒气，争端自会平息，战争亦不复存在。神族修身养性的目标之一，便是追求不怒之境，故能消怒之物绝非凡品。至于帝休果，虽言可消除怒气，实则上古众神并未借此克制自身嗔念，反倒分裂为神与魔，引发惨烈大战。战败的魔众至今怒意未消。究其根本，帝休果的真正效用是提升神识 —— 所谓神识，包含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、意识，乃至心识与全识。通俗来讲，便是能增强视力、听力、嗅觉、味觉、触觉、辨识力，以及感知力与精神力。我猜这还神丹的功效，多半与帝休果类似。”

“哇！这么说吃了这还神丹，就能变得眼疾手快、聪明伶俐了？”三恒兴奋地嚷嚷着，随手从北灵身旁岩石上的木盒里拈起一粒还神丹。

北灵刚喊出“别吃”，阻拦的手还未伸出，三恒已将丹丸囫囵吞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