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活着就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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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廊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声，某个熟悉的音色让他的肩胛骨猛然抽搐。当门把转动带起的气流掠过眼皮时，他本能地攥紧被角，却在嗅到若有若无的迷迭香时突然松了力道——那是师妹惯用的薰香，混着射击场火药味的记忆顺着嗅觉神经直抵后脑。

玻璃杯沿触碰嘴唇的力度很轻，温水浸润开裂的唇纹时泛起铁锈味。他数到第七次吞咽才意识到这是真实发生的，而不是在地下室高烧时反复出现的幻觉。床头柜上的蜂蜜罐折射着晨光，金属勺柄的倒影在墙面上拉得很长，像极了审讯者手里晃动的匕首。

\"慢慢来。\"做笔录的女警把证件照片推过来，塑封膜上的青年穿着藏青色制服，左胸警号被阳光镀成金色。他盯着照片里与自己八分相似的脸，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喉结下方的旧伤——那是两个月前在解救人质时被玻璃碎片划破的，现在结痂处新生的皮肤比周围更浅，像枚褪色的勋章。

监护仪突然发出绵长的提示音。他望着静脉注射管里倒流的血线，终于真切地感受到疼痛从肋骨处的绷带下方涌上来。这痛楚意外地令人安心，就像戒指内壁刻着的姓名缩写，此刻正在指腹下清晰可辨地发烫。

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，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红皮衣黑皮裤的女孩，她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，是个标准的可爱女孩。她圆圆的小脸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，高高的鼻梁，樱桃小嘴，一副小眼镜挂在胸前领口处，不高的个子，但瘦瘦的，活脱脱一个可爱的精灵。

井柒给女警使了个眼色，看到她出去后，才激动的叫道：“池哥，你醒了？看到你精神好多了，真是太好了！池哥，你饿坏了吧？来，先吃点东西。”

小姑娘乍乍乎乎的性格一直没变，古池看到她，在深邃的双眸中荡漾着希望的涟漪。

古池张了张嘴，声带像被砂纸磨过般发不出完整音节，反倒呛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。二十七年人生里所有关于“感谢”的词汇在舌尖搅成灼热的岩浆，最终冲破眼眶，在面颊犁出滚烫的沟壑。当他终于触到对方残留着旧伤的温热掌心时，掌纹贴着掌纹的瞬间，皮肤下奔涌的脉搏声震耳欲聋。

“她……还……好吗？我很……想她！”破碎的字句混着咸涩液体滑进嘴角，他死死攥住井柒袖口的褶皱，仿佛稍一松手，那个支撑他走过三百个噩梦的身影就会再次消散在暴雨里。直到井柒带着笑纹的眼角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弯成月牙，直到那句“活着就好”裹着阳光落进耳膜，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洪流才化作绵密震颤，顺着相握的指节流淌成永不褪色的年轮。

“池哥，来，先吃点东西。”井柒抬着粥碗，舀了一勺轻轻的吹着，然后递到古池的嘴边：说道：“池哥，来 ‘啊……’ 嗯，很好，再来。”

古池被井柒可爱的模样逗到呛咳。沙哑的嗬嗬声从紧缩的喉头挤出，像生锈齿轮卡着碎玻璃转动，脖颈青筋随每次呛咳突跳。

井柒赶紧放下碗，伸手去给古池抹抹背，顺顺气。

“嘶……”井柒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，古池，疼得全身肌肉紧崩，脸色煞白。

井柒手足无措的道歉：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！我不是故意的。池哥，我——”

话没说完，古池抬手按住她的手腕，安慰道：“小柒，我没事。你别紧张！你拿来，我自己吃吧。”

“嗯？哦哦饿，我帮你抬着，你自己吃可以吗？”井柒行动派，执行力强，一碗粥就这样吃完了。

对于古池而言，今日一餐，已是心满意足。留些期待，给明日的味蕾。

井柒陪古池说了一会谢，看了看时间，站起来说道：“池哥，我有事要出去一会，你安心休息，忙完再来陪你哦。”

“好，你先去忙吧！那个——”古池欲言又止的回道。

井柒知道他想问什么，侧头安慰道：“小姐现在京都有事，她让我告诉你，过几天会回来看你的。池哥，我先走了。”

古池看着井柒离开了病房，呼吸突然变得比蒲公英还轻，指尖却沉甸甸地发烫。

原本在胸腔横冲直撞的困惑突然被驯服成候鸟群，当答案的季风掠过时，千万只翅膀齐刷刷转向新航向的阵痛与狂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