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为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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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

看着韩非走了，李斯的笑便渐渐淡下去，带着些怅惘，捏紧了手里剩下的那些纸。</p>

随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</p>

李斯恍然转头，荀子正看着他。</p>

“通古，怎么了？”</p>

李斯不复方才春风得意的亲切师兄样子，低下了头，声音很轻：“老师怎么知道？”</p>

“‘法家至极不过韩非’，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。”荀子声音苍老而带着温和的力量感：“老夫教过的那个李通古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。”</p>

李斯就勉强笑了笑。</p>

“王上的吩咐罢了，斯，不敢不尊。”</p>

荀子摆手，拄着拐杖，将他带入自己的房间，然后才道：“已无外人，通古不若畅言，可是在秦受了委屈？”</p>

李斯本来只是有些许低落和酸涩，缓一缓，其实也就自己过去了，他已年近四十，不是什么需要人哄的幼童，可有人关怀备至总是最打破人的心防的。</p>

况且，还是自己的老师。</p>

“斯只是…只是难过。”</p>

“斯用了近三年，才站到了秦王身侧，可师弟，殷珏，他们什么都不用做，就能得秦王青睐，斯知晓如此不对，可斯就是不情愿这样便再次被冷落下去。”</p>

“你怕的究竟是被冷落，还是你的心血，如同在楚国那般，再次成了一团畸形支离的无用之物？”</p>

“斯……不知。”</p>

李斯分不清。</p>

荀子枯瘦的手抬起来，揉了揉他的脑袋。</p>

“韩非是韩非，你是你，道路有那么多条，何必非要较个长短？”</p>

“既然如此信任秦王能与你是同路人，你也该信任他的眼光，通古，法通律脉千秋稳，却绝不能只为一家言，你知道吗？殷珏说，对于执法者而言，面向苍生，合该有一份独属于法家的浪漫与胸襟。”</p>

李斯追问道：“为何？”</p>

“虽不取其言，然必护其口舌之权。”</p>

李斯呼吸一滞，随即而来的竟然是微妙的遗憾。</p>

虽然跟着王上也很香……但为什么开始有点羡慕老师？</p>

荀子还在自顾自说着。</p>

“灵毓的民家，认为法，应当是公平公正公开的，因为法是民所拥有的唯一利器，不能不慎重周全。”</p>

“通古，这样的人，你害怕他和秦王，会放弃你与你的理想吗？”</p>

“不会！”李斯抬起头，目光灼灼，俯身下拜：“多谢老师开解！斯明白了！”</p>

他只是太抗拒了，抗拒明明被看见，被认可，也做出了成绩，然后再被放弃，心血亦成了扭曲可笑的四不像之物，最后一夕坍塌。</p>

可是，他相信嬴政。</p>

现在听了这些话，他亦愿意相信殷珏。</p>

法究竟是治国的工具？还是苍生的口舌？</p>

李斯还是分不清，但他现在不再那么不甘和焦灼不安，反而是热血沸腾的走出门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