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紫霄晦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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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宫深处。

空气仿佛凝固的冰晶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。唯一的光源，是角落一汪不起眼的寒潭。潭水幽深死寂，水面却诡异地映出幽幽的磷火，将四周嶙峋的怪石和湿漉漉的岩壁涂抹上一层惨淡的绿光，如同鬼域。

阿桑将胡宇轩半身小心地浸入那冰冷刺骨的潭水中。潭水寒彻骨髓，连她这样的体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就在胡宇轩胸口那点微弱的、随时可能熄灭的玉魂光芒接触到水面的刹那——

嗡……

死寂的潭底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星辰！骤然间，无数萤火虫大小的璀璨光点浮涌而起！它们密密麻麻，如同倒悬的星河，瞬间将整个幽暗的地宫映照得一片通明！光点并非杂乱无章，它们仿佛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，急速地在幽暗的水面上汇聚、组合、排列！一片宏大、精密、却又明显残缺不全的星图倒影，在水面之上清晰地显现出来！浩瀚的宇宙气息与地宫的阴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。

悬浮在阿桑掌上的龟甲碎片仿佛受到了星图的强烈召唤，嗡鸣震颤，挣脱了阿桑的手掌，如同归巢的燕雀，自动飞向那片星图倒影中一处最为显眼的巨大缺角。

就在龟甲碎片嵌入缺角的瞬间——

哗啦——！！！

平静的潭水猛然剧烈翻滚，如同沸腾！一股无形的、沛然莫御的力量从潭底喷涌而出！水浪向两边分开，托着一面巨大的、布满蛛网状裂痕的青铜古镜破水而出！镜身古朴厚重，边缘雕刻着难以辨识的云雷古纹，裂痕处闪烁着黯淡的流光，仿佛诉说着曾经遭遇的可怕重创。然而，那残破的镜面却异常清晰，光滑如初。

镜光幽幽亮起，并非照亮地宫，而是精准地穿透了浸在潭水中的胡宇轩的胸膛！刹那间，青年体内肆虐冲突的两股力量，在镜光下无所遁形，清晰地倒映在镜面之上：一股狂暴凶戾，如同地心沸腾的熔岩，呈现暗红与黑金交织的混乱色彩，正是刑天那不屈的战意，它像一头失控的凶兽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；另一股则清冽柔韧，呈现温润的玉白色，如同守护心脉的最后一道薄纱，正是那丝顽强的玉魂柔光，但它此刻正急速黯淡，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，在刑天战意的冲击下节节败退，眼看就要彻底湮灭。

当阿桑带着极度的戒备与强烈的好奇，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冰凉刺骨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青铜镜缘时——

轰！！！

异变陡生！

潭底那幅残缺的星图倒影，骤然明亮了百倍！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！凝实如液态黄金的光柱冲天而起，瞬间投射到地宫高耸、布满钟乳石的穹顶之上！

光影在穹顶飞速变幻、重组！刹那间，坚硬的岩石穹顶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琉璃！展旗峰内部那令人头皮发麻、心脏骤停的恐怖构造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阿桑眼前！

那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的山体结构！无数根粗大虬结、直径堪比古树、表面镌刻着密密麻麻、闪烁着幽光的古老符文的青铜管道，如同某种巨兽狰狞的血管和神经，深深扎入山体的岩层深处！这些管道并非静止，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，正以一种贪婪而高效的姿态，一刻不停地抽吸着一种粘稠如血、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液体！这暗红的“血液”汹涌奔腾，沿着无数管道，疯狂地汇向山体底部一个巨大无匹、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！那深渊如同巨兽的心脏，吞噬着一切。

更令人心悸欲裂的是，在那奔流的暗红液体中，沉浮着无数细碎的、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晶体！它们如同被碾碎的星辰，又如同……被强行抽取、碾磨成粉的骨髓精华！每一粒晶体都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灵性波动，此刻却被污秽的暗红包裹，涌向毁灭的深渊！

“燃髓为薪…郑家！他们…他们竟在抽干武当山的龙脉地髓！”阿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，一股冰冷的、足以冻结血液的愤怒与深入骨髓的骇然瞬间攫住了她！这已不是简单的掠夺，这是掘根断脉，是彻底毁灭一方天地灵枢的绝户之计！武当山的灵韵正在被活生生地榨取、污染！

就在这时，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残镜镜面景象再次突变！映照出的不再是胡宇轩体内的战场，而是一幕跨越空间阻隔、令人窒息的画面：

巍峨庄严的紫霄宫三清殿内！七盏原本象征着道教神圣、造型庄重古朴的巨型青铜灯树，此刻却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扭曲、揉捏成了七只狰狞可怖、布满倒刺的钢铁巨爪！这七只巨爪如同来自地狱的魔手，共同托举着一块悬浮的、光芒流转的碎片——那形状、那气息，正是昆仑镜的核心残片！

然而，此刻这神圣的镜面，正被粘稠的、与展旗峰管道中流淌的一模一样的暗红液体侵蚀、污染！纯净的镜光变得浑浊而邪恶，如同蒙上了一层污血。更恐怖的是，那镜面倒映的景象并非大殿的穹顶壁画，而是一道深不见底、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虚空深渊裂隙！裂隙深处，混沌翻涌，隐隐可见一具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、窒息绝望的骸骨轮廓——应龙！它那曾经翱翔九天的神骏骨架，此刻被粗大如山的锁链死死缠绕，正在那无底的深渊中疯狂地挣扎扭动！最后几道束缚它的巨大锁链，在深渊的狂乱力量中绷得笔直，发出无声却仿佛能震碎空间的呻吟！显然，这上古龙神，也已濒临极限，随时可能彻底挣脱束缚，或被那污秽的深渊彻底吞噬！

仿佛与镜中倒映的景象产生了绝望的呼应，浸在寒潭中的胡宇轩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！缠绕其臂、苦苦支撑的刑天臂甲碎片终于彻底崩解，化为无数暗红色的齑粉，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。护住他心脉的最后那丝玉魂柔光，失去了刑天甲碎片的微弱支撑，如同断线的风筝，急速收缩、黯淡，眼看就要彻底熄灭！一旦熄灭，胡宇轩的生命之火将瞬间被体内狂暴的刑天战意彻底焚毁！

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最后一刻！

镜中那紫霄宫三清殿内，正被污染侵蚀的昆仑镜残片，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（阿桑手中的龟甲碎片和应龙骨哨），竟在污血包裹中，骤然射出一道纯净至极、清冽如九天月华的银色光束！这道光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，穿透了紫霄宫的殿顶，穿透了厚重的山岩，瞬间贯穿了地宫的顶壁，精准无比地没入胡宇轩的眉心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胡宇轩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，猛地一弹！他依旧紧闭着双眼，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，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，牙关紧咬，发出咯咯的声响。他的意识，显然正被那道来自昆仑镜的光束，强行拖入了一个无形的、可怕的战场！在那个由意念构成的虚无空间里，他正与那镜中深渊裂隙透出的、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（很可能是污染昆仑镜、抽取地髓的幕后力量，或是其投影），进行着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殊死搏斗与争夺！争夺的，或许是他身体的控制权，或许是他灵魂的归属，又或许是昆仑镜碎片本身的某种联系！

轰隆隆——！！！

整个地宫骤然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般剧烈摇晃！穹顶上那由星图投射出的、揭示展旗峰恐怖构造的光影瞬间扭曲、溃散！巨大的钟乳石和岩块开始崩落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地面和寒潭！寒潭之水失去了星图力量的禁锢，如同脱缰的野马，疯狂地倒灌进地底因剧烈震动而新撕裂的巨大裂缝中！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冷彻骨的海啸，瞬间将阿桑彻底淹没！这里随时会彻底坍塌，将他们活埋！

她再无半分犹豫！求生的本能和对肩上责任的觉悟压倒了一切！她奋力一跃，一把抓住那面悬浮的、布满裂痕的昆仑镜残片！入手冰冷沉重，寒意直透骨髓，仿佛握着的不是一面镜子，而是一块来自宇宙洪荒深处的亘古寒冰！同时，她用尽全身力气，将濒死的、意识陷入未知战场的胡宇轩背起，目光如同鹰隼，死死锁住潭底那片正在急速消散的星图，在它彻底湮灭前，最后指向的一个方向——一条被剧烈地震生生撕裂开的、通往更深邃黑暗的地下暗河入口！湍急的水流声隐约传来，那是唯一的生路！

冰冷的暗河水如同万载玄冰融化而成，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，几乎冻结血液。水流湍急得如同奔马，裹挟着碎石和泥沙，发出沉闷的咆哮。阿桑背着胡宇轩，如同逆流而上的绝望旅人。胡宇轩的身体冰冷而沉重，每一次在滑腻的河床岩石上跋涉，都让阿桑感觉双腿如同灌满了铅。她紧咬着下唇，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弥漫，全靠一股坚韧到极致的意志力支撑着。龟甲碎片在怀中仅剩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温热，勉强指引着方向，在绝对的黑暗中，这是唯一的灯塔。

不知在冰冷与黑暗中挣扎了多久，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就在阿桑的体力即将耗尽，意识都开始模糊的边缘，前方，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！不是星图，不是镜光，而是…外界的天光！带着一种不祥的血色。

她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奋力冲出暗河的出口！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冰针，刺入她麻木的肌肤。然而，比寒冷更刺鼻的，是空气中弥漫的、浓郁到化不开的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！这味道陈旧而新鲜，混杂着铁锈、泥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烂气息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。

眼前，是笼罩在诡异、粘稠血色雾霭中的紫霄宫飞檐斗拱。这座象征着道教至高圣地的巍峨宫殿，在血色雾霭中若隐若现，飞檐翘角指向猩红的天穹，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。没有诵经声，没有香火气，只有一片凝固的恐怖。

而更高处，那展旗峰的山顶方向，景象更是让阿桑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！

不再是纯粹的黑暗！

几束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、幽蓝得如同九幽鬼火的魂光巨柱，已经如同从地狱刺出的灭世长矛，无声无息地、蛮横无比地穿透了厚重的山体岩石！它们刺破血色雾霭，直指猩红如血的天幕！每一束魂火巨柱都散发着冻结灵魂、湮灭生机的恐怖威压，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理解的、源自亘古深渊的邪恶与力量！这股无形的威压正如同冰冷的潮汐，从展旗峰的方向弥漫开来，笼罩四野，让万物噤声，让空气都为之凝固！